初见

秋分篇

1.3.3

　　这条山间小路坡度更陡更野一些，沿途全是山石树林，没什么人文景观所以基本上没人走，石阶上生了些苔藓，偶尔串流而过的溪水声称得四周特别清静。路边长满了奇形怪状的植物，还有大大小小的昆虫，二人一起埋头研究研究这个，琢磨琢磨那个，玩的不亦乐乎。

　　叶修懂得很多，从学校里的大事小事到天文地理跟王杰希左一句右一句地扯着，没想到王杰希却经常能接上话，发表的意见也不是人云亦云，他总有一些独特的看法。

　　一路上也没什么人，两个孩子就这样天南地北地聊着前进。叶修时不时回头等等王杰希，虽然不如和大伙一起走时热闹，但是他却觉得聊起天来反而更加尽兴，或认真思索，或无奈吐槽，王杰希的反映总是让叶修觉得有趣。跟大眼儿在一块儿左探探右看看，想去的地方都去玩了，叶修也是相当乐得自在。

　　二人四处转的兴起，很是投入，没注意渐渐有点儿起风了，头顶上云层也越积越厚，直到掉了点儿，叶修才反应过来是要下雨了。眼瞅着雨点儿越来越密，叶修看看天，估摸着二人还没走下山呢这雨就该下起来了，这条小路虽好，可是却没什么凉亭之类能避雨的地方。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就拉住了王杰希。

　　“先找个地儿避避雨吧。”

　　王杰希仰起脑袋看着叶修，点了点头。细小的雨滴在他细细软软的头毛上濛濛覆盖了一层，小孩儿甩了甩头，水滴飞溅，活像个小动物。叶修拉着王杰希，寻摸着四周，二人在渐大的细雨中一路小跑，山里树木众多，却始终不见什么可以避雨的地方。

　　回头看看王杰希因为被雨水打湿而变得一缕一缕的刘海，叶修糊撸了把脑袋，只怪自己没有听叶秋的话带伞。雨已经正正经经地下了起来，急急打在身上，二人的衣服从肩头开始都因为被打湿而深了颜色。这个时候，秋风充分显示出了它凌厉透骨的本领，呜呜一吹就连叶修都觉得冷。想都没想脱下了帽衫外套，叶修把王杰希拉到怀里，把外套撑在了二人头上，权当用来挡雨了。

　　二人疾步快跑了一段，总算不是穷途末路，眼尖的叶修发现山坡下面的石壁前有一处山石斜插在前，一整个向内凹陷。在眼下这个情形来看，这是个相当不错的避雨处了。叶修一看，这山谷离他们虽有段距离，但是这点小坡在叶修眼里根本视作无物，二话不说就让王杰希接过衣服，自己三两下就跳了下去。

　　雨已经很大了，多少有点影响视线，叶修跑过去一看，这块空地还挺大，在山体的掩盖之下干干燥燥，完全淋不到雨，下面还有块碎石可以休息，就回头让王杰希也下来。

　　“你下来吧！衣服先扔我。”

　　叶修接住衣服，站在山坡下面等王杰希下来自己好搭把手，眼看雨越下越大，结果对方却迟迟没动静，叶修很是不解：“大眼儿，怎么啦？”

　　王杰希踌躇不已的理由叶修自然是不会明白，谁能跟他一样轻车熟路地下这么高还长满杂草的陡坡啊！叶修这个成天在外头野的熊孩子经过成天上房揭瓦的千锤百炼，爬上爬下一类的活计已经是熟门熟路。但王杰希可从来都没这么玩过，更何况他还小了两岁，在叶修眼中如履平地的山坡在他看来简直就像是从水上乐园里最高的滑道一样，只是下面的缓冲的水池变成了岩石地。看着叶修无比轻松就下去了的王杰希已经受到了惊吓，惊叹不已，就更别说要让他自己下去了。

　　可是事已至此，没有别的办法，天空上闷雷轰轰作响，叶修还在下面淋着雨等他，王杰希暗自给自己鼓了鼓勇气，深深呼吸一口，便迈出了脚去。

　　看半天没下来的王杰希终于有了动作，叶修刚要去接他，就见到小孩儿摇摇晃晃的，几乎每挪两步都会脚下打滑，然后再堪堪站稳。他立刻明白了刚刚对方犹豫着不下来的原因。二人离得还远，叶修也不好去帮他，就只好口头教学：

　　“小心点！重心往下移，对对，先下到前面那块石头上，踩稳了再下另一只脚！”

　　王杰希听着叶修的指示，认真保持着平衡，胆战心惊地往下踩着。其实虽然说起来复杂，真正做起来还是很快的，没一会儿他就顺利下到了一个相对平坦的石面上。可接着就没有地方下脚了，王杰希之前有注意到的，刚刚叶修刷的就下到这儿，然后轻巧一跳就落了地……可是这儿离地面还有2米远呢……

　　又一阵凉风吹过，王杰希看着远远的地面，只觉得连心都凉了。湿透的衣服裤子裹在身上又冷又重很是难受，雨水汇集起来从脸上滑过，迷了他的眼睛。他刚要抬手抹去，却隐约看见叶修跑了过来。

　　“大眼儿，”叶修站在雨里，身上那件白色的T恤早已湿了个彻底，灰色的帽衫被他随随便便搭在了肩膀上。他抬头看着王杰希，伸开手臂：“跳吧，没事儿，别怕，哥接着你。”

　　王杰希用袖子抹干了脸上的雨水，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叶修的身影在他眼里突然就清晰了起来。王杰希看他平时那张总是充满嘲讽的脸上居然挂着点微笑，短短的刘海因为被雨水打湿而垂了下来，水不住地顺着发梢往下流着，眉梢放松地微微下垂，眸子却是亮亮的，正带着笑意直直地看向王杰希。身旁的景物似乎都模糊了起来，视线里只剩下了叶修，他立在眼前的身形无比分明，王杰希只觉得自己刚刚一直像个撒了气儿漫天乱窜的气球一般的心脏一瞬间就被一种沉甸甸的感觉充满了，压实了。他一下子就安下心来，仿佛眼前这个人无所不能，仿佛从来没什么事会让他害怕，仿佛只要叶修在，就没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到的。

　　“来吧，我肯定接住你。”叶修又张了张手臂，他笑盈盈地看着王杰希。王杰希觉得叶修那双眼里好像在闪着细碎的光，让人无条件信赖的、温暖的光芒。

　　他跳了下去。

　　腾空的刹那，王杰希完全放空，只觉得眼前也好、耳边也好、脑海里也好，都是一片空白。但是他却无比的安心，因为他知道自己绝对是安全的。

　　下一个瞬间，王杰希就落入了一个怀抱。那个人稳稳接住了他，然后把他结结实实地搂在怀里，嘿嘿地笑着：“你看，就说我会接住你的吧。”

　　王杰希圈着他的脖子，用力点了点头，叶修似乎被他的反映逗乐了，也不放他下地，就借着这个姿势抱着王杰希进到山壁下面避雨了。